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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夜来》(小谢大李/纹身) (第6/6页)
生薄情,仙子只能以白玉盒赠之,洒泪而别;凡夫愚痴,入山遇得花神,仍觉桃源寂寞不可居,待他离山回乡后,唯见寒烟漠漠、荒草萋萋,山中只三日,世上竟已过去了百年之久。 同样,当谢云流醒来的时候,满床柔香仍在,而枕畔,却已是空空荡荡的了。 博山炉内,烟暗生尘,是从哪里来的香气呢?奇怪,昨夜里,他明明没有焚香的。谢云流拧着眉,坐起来,使劲晃了晃好像喝醉了酒,昏昏沉沉的脑袋。他还记得,自己今天要去接李忘生回来,却不记得昨晚自己是何时睡的,又是怎样睡下的。他遂怔怔的,在床边呆坐了半日,扶在榻上的手指,在无意间一动,随即,谢云流便没来由地打了一个激灵,他忙转过眸去,是一张绛红似落英的兔子剪纸,在幽昏静谧的瓷青色天光中,悄然无息的,碰了碰他的指尖。 剪纸上,还压着一颗极纤小的珍珠,珠光微莹,晶晶细烁,如一点玲珑花钿,一滴湘妃的愁泪。拈来相思子,应贴美人额。 不知不觉中,谢云流伸出手,拨弄了一下那颗珍珠,珍珠倏然拂过他指腹上一圈圈的细纹,滴溜溜地滚远了。 彼时,榻间幽甜迷离的香气,也在一丝丝地消散。是襄王梦醒,高唐香销,巫山春去,依稀还是在梦里,那个人对他说:朝为行云,暮为行雨,朝朝暮暮,阳台之下。可如今,雪夜半明,非云非雨,非朝非暮,徒留窗寒枕空,疏星几点,晓月已残。 于是,他莫名其妙地伤心了起来,仿佛是被谁抛下了一般。 九老洞 洞中分四季,却晨昏不定,龙脉灵气上浮时为晨,下降而为昏,如若灵气游走无凭,非浮非沉,则生出周天逆行、时序错乱之象。需由阴阳二阵眼于八卦阵法之中,一内一外,结印护持,候其归位。 广袖窣地,碎声隐隐,姗姗漫过了一地的芳草烟光,一丛丛密簇纤细的草尖,浅浅地掠着丝履,李忘生挽起衣裾,在谢云流身旁坐了下来。谢云流低着头,不发一语,手里忙忙碌碌的,一袭玄色大氅,从他的肩头直直地覆落到了地面上去,如庞然的墨色云霭,从夜空中倾泻而下,却又被一只只狗尾巴草编成的兔子,毛绒绒地淹没了下摆。 李忘生从他的大氅下摆上,拾起了一只兔子,拈在指尖,轻轻一捻,绿葱葱的兔耳朵,便小风车般地旋转摇荡着。李忘生不由看得一笑,他搁下兔子,朝谢云流挪近了些距离,又拉了拉他的袖口,“师兄,我回来了。” “你回来了?”谢云流的神色仍旧沉郁,言语间,他又拿狗尾巴草编好了一只兔子,编完了,他将兔子往李忘生的手心里头一掖,“我见你很喜欢和以前的我在一起,就没舍得打搅你的——” 你的好事。 谢云流一语未毕,李忘生便摇了摇头,又是一笑,而且,还笑出了声来。 “好端端的,你笑什么,我说错什么了?” “我笑师兄爱说我呆,倒不承想,师兄比我更呆些。”李忘生垂眸,轻捋着草编兔子的耳朵,捋了一小会后,他握着它,手臂环住了谢云流的腰,面颊贴着他的心口,低声呢喃道,“难道忘生,就是以前的忘生吗?” “哼。”谢云流不置可否,他低下头去,李忘生倚在他的肩上,他望不见李忘生的神情,只望见他一泓流泉也似的长发,涓涓地散在自己怀里,他便信手摸起一只兔子,绾进他的发丝间,回抱住李忘生,亲了亲他的发顶,唇滑向他的耳垂,似怨似恼地呵了口气,“以前被你哄着同床共枕,现在又被你哄回来护持龙脉,反正,总归是要被你哄的,既然你都这般说了,谢某只有受教的份儿,今后再不敢顶嘴了。” 身畔,草色芊绵若千里,兔子的耳朵尖,青青地垂在鬓边,一口暖气呵来,兀自颤颤曳曳。 想是走这一趟,耗费了太多的心神力气,谢云流说完,李忘生久久都没再应他,只揽着他,闭目养神去了。 轻风冉冉似诉,吹送来草木幽淡的清馨之气,还有谢云流身上的气息,朦胧欲睡间,他模模糊糊地听见,师兄在低声哼唱着一首小调。 “……洪塘水深不得渡,娘子撑船来接郎。问郎长,问郎短,问郎此去何时返?” “师兄唱的是什么?”他更抱紧了他一些,口齿缠绵。 “我不告诉你。” 他都记起来了。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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