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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壹】 (第7/7页)
食不言,寝不语,皇帝一道菜至多吃三口便换,乔一帆端坐身侧替他布菜。餐食撤下去后,两人用巾帕净手,邱非这才缓缓开口:“今日端到御书房的茶,听说是你的手笔。” “不敢居功,梅子是遣御膳房司制所做,妾不过出了一句话的工夫。” 邱非将胰子放到一旁,十指埋进盥盆中,右手食指凸起的关节处有几处红痕:“味道还不错,嬷嬷告诉过你朕嗜甜?” “并未,是陛下昨晚净口前在果盘里拾了一块枣糕,臣妾才有此想。若是喜欢,我这几日再送。”乔一帆盯着那块破皮红肿的肌肤,伤口并不深,只是布在这样玉石形制的手指上难免刺眼:“您的手是否需要上药?近日炎热,不利于养皮外伤。” “没什么喜不喜欢,嗜好不可纵,喝个一两次也就够了。” 邱非微顿,而后又用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阐述道:“小伤,昨日在床榻被立柱的纹路划了一下。” 多半是邱非将自己推倒在塌那一次受的伤,乔一帆也愣住片刻,而后小声道:“好,您多注意身体。” “你也是,昨日看你睡得不好,可以找御医看看身子,”邱非想到今日满座都很合心意的膳食,又补充说,“......不必将太多心思放在我这里。” 巾帕在手指里碾过,被勾出扭曲的褶皱弧度,乔一帆将帕丢进盥盆,由随身宫女将它们端下去,而后抬起头,难得多说了几句:“这哪里算是‘太多’,一两句话的事。即使不做夫妻,只论君臣,忠君之事也是臣子应当做的。陛下若是不愿每日饮同样的茶,吃相似的膳食,我可以换些口味。” “兴欣饮食偏甜口,你倒是留着许多花样。” 乔一帆抿嘴笑着默认,两颊各自凹出不甚明显的窝,呼吸声带着胸腔震动的声响仿佛一声软绵绵的“嗯”。 “你想做臣,你学过什么治国方略?” “四书五经,《通鉴》,《贞观政要》,还有些六韬和经筵日讲一类的。” 一个敢问,一个敢答,乔一帆不仅是后宫人士,更来自异国,却仍然像报菜名似的坦诚相告,这些书全是他在国子监所学,分化为地坤后公学便不能再上了,只剩下些闺中戒律和礼仪——自从接到备嫁的消息,私底下他倒是又拘在深院里,趁着学习嘉世礼仪与历史沿革的工夫偷学了点军事与水利理论。教他军事政法的先生满脸惋惜地在下了课后以袖掩面,盯着自己这位学生怅然道:“你若是天乾,若是天乾......往后继承王爷的爵位——就是凭着功勋自封将军,也是指日可待。” 乔一帆便端坐在书案上:“先生说笑了,属实谬赞。” 乔一帆不习惯做最拔尖的那个,却不能做拉胯的那一个,因此凡事无论喜恶都能挣得个中流往前的位置,无论是武斗抑或文术。理所当然的,如今做了皇后,他也不能允许自己将这份职务做的太差。这份诡异的执拗让他显得并不如初见那样单薄可欺,邱非盯他半晌,没有直言,只是道:“改日下了朝,我再来你这里坐一会。” 乔一帆行礼恭送他出门:“臣妾荣幸之至。” 这日起,乔一帆变成了妃不妃、臣不臣的存在,起居注上却再无帝王留宿坤宁的记录,只是偶尔邱非仍会在晌午时分摆驾赴宴。乔一帆每日都贴心备了菜肴,道道应着时令,却日日不重样,偶尔还有些新奇的食补方子,邱非见了内心惊奇,只是表面却不动声色,照旧饮三口、夹三筷,偶尔也带着外廷的事物问询乔一帆,自然是隐去了关键名姓的,因此提问便显得隐晦,乔一帆不能也不敢对答如流,却也会耐心聆听,时不时问上一句,两人顶着糕点小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闲,距离上仍然坐的是圆桌正对最遥远的两个位置,不似寻常夫妻亲近,乔一帆对此却已很是满意。 内廷宫人看得分明,私底下便道前些日子大婚之夜不过是在应付兴欣使臣,咱们陛下可没有将心思放到一个外来的宫妇头上,又终于开了荤,有些侍女的心思便活络起来。逢君王莅临,偶尔便有簪了鲜花涂着蔻丹的宫女顶着袅娜的小腰腾转而来,将端茶倒水的琐事做得万种风情,却只是将媚眼抛给了瞎子,邱非懒得施舍一个眼光,反而是乔一帆笑盈盈地注视着这群不服管教的仆从,表面仍然和风细雨,私底下敲打了一番,又将坤宁宫的侍从换了小半,余下些心思简单的,以诚相待,内廷的莺莺燕燕才终于消停一些,至少不会再在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后面前做动作。私底下又如何,乔一帆满不在乎,也不愿多想,反正内廷仍旧只有他一位宫妇,起居注上也无任何帝王留宿的摘录——新朝初建,邱非忙得恨不得将自己掰成两半用,什么旖旎心思都给无尽的奏折淹干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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