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梦男】何处栖落 (第1/4页)
八年时间能改变什么。 遣散手下,他一步一步拾阶而上,从高处眺望京海一隅,高楼代替平房拔地而起,街上车水马楼人来人往,竟连自己都有些记不清这座临海小城原先的模样。 八年时间能改变很多。 悻悻收回视线,自己曾贪恋这种自上而下俯视众生的快感,好像一切尽在掌握……可现实却给了他无比响亮的一耳光,叫他如今连站在不过三四层高的走廊上,哪怕周围有栏杆做保护都呼吸困难。 高启强从外解开第一道门栓,又掏出钥匙打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旧木门。走入旧厂街的老房内,他盯着墙上几张黑白照,那张见惯了风浪,古井无波的脸上却露出瞬间的恍惚。 2023年的高家,只剩自己和小兰还活着…… 眼角湿透,一滴泪滚落面颊,黑眼珠被水色浸润,泛出点悲天悯人的慈穆,但又很快隐没,分辨不清情绪,只剩空洞到叫人心慌的暗色沉积眼底。 指尖触碰上冰凉的相框,寒意刺骨,他难得感到几分害怕。这份许久未品尝到的情感,似乎从孩童时起便潜伏于心,只待某天他支撑不住便会被彻底淹没。 他还撑得住,他必须撑得住。 人人皆知他高启强无情无义蛇蝎心肠,连亲弟弟与干儿子的死都能拿来做向上攀爬的筹码,怎么会因为在指导组手上吃了几次亏,便彻底一蹶不振。 起码要将小兰送离京海的风暴中心。 藏于镜片后的眼眸微阖,这个不再年轻的男人燃香三炷,向逝者鞠躬三次。 没什么想说的话,头几年高启强还会絮叨,对着照片倾诉,装出一副他们还活着的样子来慰藉心伤,如今早就习惯了。 微微叹息一声,他爬上二楼的隔层,脱了鞋躺上那张对现在的他而言太过狭窄坚硬的床,腰背硌的生疼,他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,反而被突如其来的困意席卷,连眼镜都未来得及摘下,头脑昏沉着陷入无边黑暗。 像被鬼压床,意识清醒,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。许是他最近实在太累了,高启强不自觉皱眉,原想着睡一觉就好,正准备收敛心神,他却突然察觉到面上一轻,有金属坠于耳边,那副小兰替自己挑选的老花镜被不知何人摘下。 对方不带丝毫温度的指尖沿眉心划过,高启强被冻得一个激灵,却仍没有醒来。他疲倦的面容被描摹,他有失血色的唇被捻塑,后又被硬生生扯开衣领,砰的一声纽扣滚落满床,还有几颗掉在身上泛起些微痒意。他好似一枚被强行撬开的蚌,可内里露出的并非珍珠,而是胸前还未完全长好的伤疤。那冷彻的目光汇聚其上,如刀般锋锐,高启强被钉死在床榻,恍惚觉得下一秒便要被陌生人的目光割喉,可落在他伤口上的,终究却只有对方轻柔而又虔诚的吻。 和那目光相仿,对方的口腔也是冰冷的,感受不到活人应有的体温和呼吸,小狗似的探出湿漉舌尖,沿他肌肤舔舐干涸了的血渍,一遍又一遍,像在抹除什么印记,又像在心疼他所受的伤痛。他想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,微微张开嘴,却仍然吐不出一个字,迎来的只有一滴一滴落于唇瓣表面的苦涩液体。对方在呜咽,在抽泣,在紧攥他手腕,将冰冷刺骨的泪水砸到他胸口。 高启强听他哭得愈发大声,连自己身下的床单也被泪水打湿,他突然想起从前那个爱哭也爱撒娇的孩子,明明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,却总会在半夜偷偷爬上床,无论多热的天都要抱着他,听他唱走调的摇篮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