庆余年建右系列_悬针火烈鸟 首页
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

   悬针火烈鸟 (第4/6页)

夺你爹的官职,也没管你死活,对外说是你有功,还封你当了皇子——但是范府里的那些人,个个都被陛下支开去,你爹心里还摆着你的事情,一转眼人都不见了……剩下来唯一一个,在院落里扫地,我也是听下人说,你爹走过去问他,不知道是懵了还是几天没合眼实在是撑不住了,问那人——那也是陛下的人啊!他问:‘我儿子范闲救回来没有?’那人依照陛下的吩咐,撒了谎,没说你在宫内一处秘密的地方静养,只说你死了,你爹被赶出宫外的那天夜里就发急病死了,毒死的,陛下已经找人将你埋了,如何如何的。”

    陈萍萍垂下眼睛:“你爹倒是——我不认为你爹疯了。我只感觉那时候,他被送来——因为是要辞官,闹来闹去的时候,是你爹范建也死了。”

    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范闲仿佛想到了这样一个场景。

    只是单纯从描述中看到的,仿佛撕开棉絮找到里面一小片猩红的果rou一般,他透过同一片晒暖的柳丝里寻找父亲的真实。他的眼前很快出现小半月前的范建、很快出现浮肿、淤青的双眼,还有一双紧握的拳头。他仿佛在枯萎的院落里走了一天,直到两边都有些一瘸一拐。他站在那个曾经所有人都用来嬉戏降温的水池旁边,愣神看着腐烂的睡莲,褐色的水仙花,还有几只跳来跳去的黑色虫子。

    他仿佛听到父亲对着走廊大喊一声——仅仅是因为稍有一点房檐上喜鹊、松鼠的响动,他父亲就会走过去看。范建的身边没有任何人,没有一个可供他这个老爷使唤的仆人或者亲人,所以他只能对着空空的走廊大声的喊:“范闲,是你吗?”

    无人应答。

    他仿佛看见他父亲的眼睛在空气中眨动了几下。

    “范闲?”那声音好是响亮,话语传达给空气的九千九百四十二种折射波,如今才从手掌传递到范闲的耳边,令他震颤、令他愤恨、令他心碎不已。“范闲。”他父亲痴迷的说,仿佛四面八方所有的地方、这人间所有的墙都变成了家的走廊。“范闲,是你吗?”

    这好似是一个梦,回到那个一开始的梦里去了,范闲心想,我好像是透明的,好像还在宇宙大爆炸之前,我还只是一个物质。我像是那种毫不起眼的原子细胞降落在我父亲的院落里了。从未想过是如何的伤害——父亲也从未说过什么离开他不能活的话。范建总好象是、有意无意的耍宝一番,见范闲有听从的意思,又立刻喜笑颜开,拽过他的衣袖亲吻一番。他父亲的吻是那种很轻很轻、发乎情止乎礼的,对着脑袋砸巴几口,然后很快的放下,躲到一边,眯起眼睛笑着看范闲的反应。

    范闲那时内心所想的。

    莫非是我长得像我娘么?

    范建摸不着也碰不到。

    钥匙碰开门,陈萍萍走到地牢上边就准备转身回去。范闲提着油灯喊住他:“我爹在睡觉么?”他说,“里头还有没有别人?”陈萍萍摇摇头。“都屏退了。只要陛下给我许可,其余的我给你最大的便利。”范闲说:“那能不能再帮一个忙?我今天不可能就这么回去。转头劳烦院长您转告陛下,我带我爹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?”陈萍萍笑道,“你和你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你爹求陛下,你来求我……再说,府中现在都被解散了,你姨娘不知下落,几个孩子也未通来书信。四面楚歌——范闲,你带你爹回去做什么?还不如住在我这儿,有人照看。”

    范闲道:“我爹是一只鸟,我是红海里的礁石,我爹只会围着我飞,却不知道站上来歇脚。”

    陈萍萍正在搓着他晾在轮椅一侧的一块油布,非常引人注目的习惯,范闲猜测是为了保证双手的湿润。

    “你最好小心点。”最后,仿佛是思考了一会儿,然后也发现自己无话可说,他这个亦师亦友、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敌人的人、扬起眉毛总结道。他的语气十分中肯,带着一丝败下阵来的轻松,这也是为什么范闲认为他能够摆平陛下的许多忧愁的心情的原因。此人不会将失败看作是羞辱一个人最大的契机:

    “你父亲从不知道你还活着。”

    冷静点。

   
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