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簪沉_玉簪沉(下) 首页
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

   玉簪沉(下) (第6/8页)

/br>
    “官家说……您想杀他。”

    老人家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,笑得眼角的泪花儿也颤了出来。我不解。她又问

    “因为十年前陆家的案子,你记恨我?”

    我违心地摇摇头:“妾不敢。”

    她从怀袖里掏出一沓泛黄的信笺,递给我:

    “这些,是当年你阿翁、你伯父同逆贼的通信,阿囡若不信,可以查这纸、这印,再回去问问你爹娘。”

    她说:

    “他们说,牝鸡司晨、阉党为患,无非是看不上女人、看不上太监……你爹爹这一脉是无辜牵累的,你恨我也在情理之中。只是,丑奴是我一手带大的,你告诉他,官家——不应当恨孤。”

    我问她:

    “您说,不是您,那么一年多以前,想要刺杀官家的究竟是何人?官家当然不会为了妾一介妇人举兵,可您说,他究竟是为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陆明远、陆临深,谁得陆氏襄助,就得到天下文士之心。丑奴欲收你爹爹入彀中,不择手段。”

    “不惜以命相搏?”大父与父亲的名号被她说出来,我噙泪一笑,觉得很荒唐。

    “你有没有想过,他的病情脉案,只是说给我们听的,杀女炼丹,也是故弄玄虚。”

    “我探过他的脉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呢,你别忘了,他允文允武,调乱自己的脉息送到你手下,还不是雕虫小技。”

    “银瓶欲上丝绳绝,玉簪欲成中央折,一意孤行,全族罹祸,你高祖为国征战,追随文皇帝出生入死,君子之泽五世而斩,陆氏子孙做成这般,都该杖死在宗祠里!”

    她是骂我,更是骂大父与伯父,又一叹:

    你们陆氏,要想启手启足,全躯以终,难呐……”

    她想了想,最后又同我说:

    “劝你爹爹早些退步抽身罢,将恽哥儿送去给他教养着,由你爹娘照看,孤放心。”

    太皇太后薨逝于一个清冷的雨夜,料峭春寒,云板声穿透皇宫,像一股疾劲的朔风,吹得人一激灵。那个给大父定罪的阉宦也于不久后被凌迟处死。夜半我想着太皇太后对我说过的那些话,坐在窗前出神,云韶过来给我披衣,我对他说:

    “官家,尧幽囚,舜野死,其实是信史。楚文王灭息伐蔡,是为了楚国,夫人不忘袭仇,也是为了楚国。”

    他笑:“怎么,看书看魔怔了?”

    我摇摇头,喃喃:“那么官家是为了什么呢,我们,是为了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为了天下文脉。”

    大父文才盖世,《明远集》终于定了稿,刊印发行于天下。太皇太后扶立病弱的先帝,为国鞠躬尽瘁,勤恳半生,终成一代毒后之名。大父真真实实地谋逆过,可世间无人敢提,无不称颂他的清白忠正。我不晓得我是在传道,还是在助纣。

    至于云韶么,我早已不盼望着他是一个好人,却还是期盼着或许他是一个好皇帝。我拿太皇太后的话问了父亲,父亲没有像从前坚称大父的清白,算是默认了当年的谋逆,见我面露惊惶,他惶恐下拜泣颤道:

    “娘娘,官家已然翻案,官家——不会错,也不能错。”

    云韶不会许父亲告老,我更没能如愿将恽哥儿送去陆家。或许是为了安抚我,他请了父亲做恽哥儿的老师。

    八、簪沉

    我虽然是皇后,但一直住在他的福宁殿,后宫的事务也一直不曾沾手,都是由他寻来的一位老嬷嬷代理的。

    从前在幽州,他教我侍在屏后,听他与文士讲经论道;如今在朝堂,他仍将我安置在大殿的屏风后面,听他和臣工商讨国是。

    这一回他恩恤非常,让人给我搬了把椅子。听完之后,他便拿事情一件一件来问我,让我猜他的意见,起先我猜不准,他就让我跪伏在椅面上,拿斑竹的细条儿笞打我,他是真的打我,不是做做样子而已,若我出声喊疼,他就冷冷地说:“你以为皇后这么好当的么?”

    我被他讲得很委屈,就好像这个皇后的位子是我上赶着讨来的。细想想也不完全错,我生出过攀附的念头,若当年没有这个念头,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。

    他总是要冷冰冰地打我,从来不说“为我好”如何如何这样矫情的话,也从来不混淆训诫与情爱,打完我,当日便不会与我同房。
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