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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朝闻道》 (第3/3页)
网,让那片灿灿光华蛛网般寸寸开裂。 柳星闻额头渗出薄薄汗珠,也似他一样不肯后退,坠星上挑刺他面门,扑了个空,又转身斜刺出来。青衣人逼上前一步,剑气裂痕便扩散至星剑之尖,一股巨力透过剑身直打他柳星闻的腕口,剧痛令他原本因兴奋而泛红的英俊面庞瞬间变得苍白。削铁如泥的利剑对上枯枝,倾轧间发出令人牙酸的破坏之声。随着天际雷声轰鸣,柳星闻猝不及防,眼睁睁看着镜天阁花费无数心血为自己打造的利剑爆裂开来,瞬间同星芒一起散作了天地间无数灰痕,随后消弭无踪。 柳星闻再支撑不住,右手一松,断剑噹地坠落,弹开了几尺远。他胸口气血翻涌,单膝半跪在了地面上。 似是被青衣仙人的剑气所惊,谪仙岛上方密布的乌云竟不知何时已散开去,星芒自苍穹坠落,被黑夜尽数吞下了。唯余月华千里,流照古今。 那抹月痕,也落在了柳星闻心上。 他已知对面是何人——除了龙吟掌门赵思青,当世又有谁能泰然自若使出如此磅礴的剑式。天地偌大间,只有这一抹孤月,温和却不容抗拒地照亮暗沉夜空。他是那样从容,却一招一剑都刺在了柳星闻心头,既美丽,又伤人。 或许世间最美的东西都是如此。 极华美的剑,与极普通的枯枝,在谪仙岛的僻静角落交织出的残酷光辉已散去。余下的两人静静站着,谁都没有说话。柳星闻心中十分窘迫,千万种念头在他脑海中网罗交织,却又一齐化作了虚无。他的每个念头都是赵思青,他在月光下回首,他手里的枯枝,他的温和,还有,与剑招相比,略显柔软的笑容。 抚花抱剑君此去,天下风雪不沾衣。 柳星闻明白了。 他不曾见过赵思青年少时轻剑快马,一战惊武林的意气风发,却实实在在目睹着眼前人独立月下。 赵思青侧着头若有所思,唇瓣间抿起的弧度明晰干净,月光霜雪般明然地流离了满肩。发尾在夜晚的寒凉中凝结出薄薄的霜,与剑影纠缠翻飞,飘逸如仙人,风姿卓然地令柳星闻心惊。 半晌,赵思青才温声道:“追道公子,你心中戾气太甚……剑此一器,原为杀人剑。太多的剑,铸剑的目的只有一个。如此兵器,若使用者心中偏颇狠戾,最终难免伤己。” 其实以他们关系,甚至谈不上交情,赵思青也知自己交浅言深,只能笑笑,“是赵某多言了。” 柳星闻在仓皇间起身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身姿笔挺,不落下风。 “赵掌门好气魄。” 他说着,不愿失去素来的骄傲,即便在此时,骄傲已经成为努力维持的表象。但他就是不愿意让赵思青心中留下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。 “追道必将再访,就此别过了。” 柳星闻转身,把那仙人般的赵掌门独留月下。 他不可回头,不能驻足,不然便会被那人乱了心神,纵容心中的凶兽越栏而出。 “赵思青……” 被黑革包覆的手指划过镜石,被施过幻术的镜面泛起涟漪,一圈圈漾开去。 柳星闻垂眸,凝视镜中真切如有实体的影响,最终手指轻轻落在那人白发的发尾。 朝如青云暮成雪。 不论青丝白发,都不能熄灭他心中半分渴望的赤焰。 谪仙岛一夜,真正成就了追道。柳星闻得窥剑道之极,而迷于情天。 怨憎会,爱别离,但凡世间情爱,总难免与恶意纠缠双生。自私,占有,妒忌,不满,却无人愿意直言,只觉得阴暗滋生,难以言说。 昔年《南华经》曾有典故,庄子之妻死,鼓盆而歌,是情?是理?却是情理不合,而得天道。 柳星闻自觉得窥天道一鳞半爪之羽。 圣人云,朝闻夕死。 可若问起柳少阁主,他却是不甘“夕死可矣”的。 柳星闻不要做先祖柳镜风那般的人,情仇两难,抱憾而终。既已触碰过最清洌的月色,便总要将他紧紧握于掌中,令他不能退不可逃。 已经不再是少年的柳星闻深深吸了口气,提笔在纸上一字一句写下—— “剑客追道,求战谪仙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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