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〖半瀟〗《紫雲谷》 (第7/7页)
對方的模樣了。 紫雲掩月——被雲層遮住的月色,被半掩的光亮,半分艷來半分迷,不正是他半花容嗎? 瀟瀟沒想過會再見到這張臉:既是兄弟,也是仇人。他不止一次想為死去的摯愛報仇,不止一次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騙,現在連自己也落入潰敗的絕境。 “為什麼你還是猜到了呢……?我甚至願意為你,真正成為女人……” 他言語輕柔,已全然是半花容的姿態了。 “好久不見呀,瀟瀟。” 終日濃霧縈繞的紫雲谷,近來更是連半分光照也透不進;群峰圍疊的灰藍天空永遠像陰雲密佈,冬雪不來,春風不入。 在寒風蕭瑟的草地上,仍有一群孩童肆意玩耍,也有幾對熱烈相擁的情人,凝視對方的眼裏滿是溢出的愛。 木門被人推開。不必想,一定是半花容來了。他還依循著紫雲掩月的做派,這次帶來的卻不是佚名詩,而是廣為人知的《牡丹亭》。他腳步輕輕,怕驚擾了裝睡的人,但還是有些微聲響,以他的修為,根本是故意。 半花容撩了衣襬,坐在床沿,側著身對床上那人微微的笑;閉目養神的男人不理他,起初還會用陰鬱憤怒的眼神看他,現在已對他見怪不怪了。 他一直注意瀟瀟的反應,可他也不會掐著人的脖子讓人和自己說話。他衹是照舊翻開書卷,開始念那繁復美麗的戲文,念了幾句喜愛的,便再翻,也不計較是往前或往後,是為自己消遣。 “……一般桃李聽笙歌,此地桑陰十畝良田多,不比世間閒草木,絲絲葉葉是綾羅。” 窗外可見的一小片景色,無疑是美好動人的悠閒自在,既有幼童嬉笑吵鬧,又有愛侶間濃情蜜意的對白。 “甚西風吹夢無蹤——” 斷了,半花容大概不喜歡這吹夢無蹤,不想底下一句人去難逢,因此收了話語,繼續翻那薄薄紙張。 他這一刻遲疑,外邊兒也跟他停了動作:幼童的笑僵在臉上,手裏風車徒勞的轉;少女黒眸空空,注視她情人冰冷的眼。 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,生者可以死,死可以生……” 他念這句便又開心起來,神色恬靜歡喜,於是外頭青春年華的人又活動起來,齊齊續演未完的折子戲。 原是一群假人。 他又念了一遍,越念越喜歡,草地上的戲也愈發精彩。直到那喧鬧聲吵到了本就心情極差的人,他終於聽見一聲悶悶的嗤笑,冷淡而嘲諷。 “生者可以死,死可以生……” 回應瀟瀟的是半花容俯下身的動作同他驟然湊近的臉。伊非要煩他,非要惹他發出一兩句聲音:不在意是諷刺還是挖苦,或者……痛苦的呻吟。 前者極少從寡言少語的男人口中說出,而後者,衹要他想。 瀟瀟繼續不理睬他,不去聽他的癡話。長久以來的不見天日與欺辱摧殘,這副元氣大失的身體已難比從前。若他現在想反抗,不過是白白送死——何況半花容絕不許他死,他衹會得到更加殘忍卻不致命的傷害。 被抽去白骨的猛獸,被切斷利爪的鷹隼。 不是為愛,而是為一己私欲。 瀟瀟不想問他這樣有什麼意思,也不想知道他的答案;他把囚禁自己的半花容當做死人,伊嘴裏吐出的都是耳旁風。 在又一次不容拒絕的暴行過後,他被迫側著腦袋聽人含情脈脈的惡心話,聽到“我還是得到了你”時,不顧唇角咬破的皮rou,不無諷刺地回了句: “你的野望不止於此。” 他知道數年來半花容的能為不減反增,也猜出這處紫雲谷實際是半花容新尋得的據點;他清楚的明白反目的友人至今做著“天下第一人”的美夢,他也知自己逃不出來。 半花容聽了他的諷刺,仍是用指尖為他梳理耳邊鬢髮,那雙棕紅的眼用看愛人的神情看他,也像是沒聽他說的話。 許久,也許衹是一會兒,半花容才幽幽開口,右手搭在男人側頸,是曖昧又充滿威脅的姿勢: “我都會得到的。” 這次瀟瀟不再有回應,不知是睡去了亦或是懶待作答。 晚霞降臨時,紫雲谷的上空會透出模糊漂亮的紫紅色,不見落日,也不見雲彩。如此這般美景幻境,竟無人欣賞,實在可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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