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下)(炼铜注意,帮撸,指jianian,炒) (第1/7页)
张郃抵达绣衣楼在于凋零之前,他自以为幸好那么早,广陵王却说他来迟了。张郃低头看见自己的发尾,在广陵惴惴的东风中飘摇,在临死复生后耷拉低垂在自己肩头,有些缺乏营养的枯涩,像蔫掉的花瓣边缘,于是他点点头应肯广陵王的话语,轻声说那也许也是太迟了。 他短暂一生的漫长时间都留居在花田间,他见过许多人怀抱著大捧大捧的花束,通常不是非它不可,只是一眼望过去就要摘走最秾丽的那株。张郃躺在花田刺扎的草茎上,脊背上的鞭痕隐隐作痛,他想花从被镰刀割去根茎时就死了,使之继续装腔作势地盛放的是人赋予其的唯一意义,是美丽。 他自觉被广陵王采撷而归的时候所余无多,通身的鲜艳与凄怆混杂在一起好突兀,春天留下他的遗迹,寒风呼啸留下他的残骸,经不起更多的核实。 张郃的记忆也总是很破碎,不记得自己的去年,不记得自己的千年,不记得自己到华胥的第一年,不记得自己跪在麴义和韩馥台阶下的每一年。只不过是没多久以前的事,却已经被土壤埋葬得很深,像花草细碎的根。 绣衣楼是很好的,像一片滴翠的山林,人与人之间的喧闹是树叶碰在一起的声音,人与人之间的联结是一往无前奔涌的溪。张郃在心里默念说视若无睹就好,视若无睹就好,我会无声无息。 但是广陵王不遂他的愿望,他竟日贴靠在广陵王的身后亦步亦趋,低头的时候就看见她动颤的发顶,年轻的亲王,她的脑袋像絨绒的草丘,未曾被群鸟啄杀过。 张郃出神地想着,忽然广陵王抬头反着望他,发缕在颊边翻飞同他笑道:“为什么喜欢把我笼在你花荫下呢?我不会突然走掉的。” 张郃惊慌失措,后退两步并疑心是不是自己太高大了惹人不快,或许广陵王不喜欢黑压压的氛围盖在她身上。他张几次口都觉得还是闭嘴来的好,于是谨慎地站在了广陵王身后两步处驯顺地低着头。 广陵王啊一声,看见他的反应后蹙眉摇摇头,张郃又觉得是在责怪他,黯然地想要把身形隐入一侧的庭柱后,手却被她大跨一步牵住了。广陵王拉扯他的手臂像是从墙上扒拉青藤,一股脑拢进自己怀里那样将他带到自己身旁。 张郃感觉自己腰际被碰着,可能是对方把自己搂住了但是触碰得不太用力,似有若无把他环在身旁。广陵王的脑袋在他肩头靠了一靠,他立刻就感觉到了温热的力量。 “没有那个意思,小张将军不要太紧张,我是说你可以站到我一旁来……身上好香,一直这样吗?”广陵王和他贴得好近好近,张郃心想她一定要嗅到自己身上腐烂斑驳的味道了,他几乎要晕厥过去。 让我悄无声息,让我悄无声息,他在心里呐喊。但是开口的时候听见自己说:“……可能我沾染了花香,秋天轮到木槿花漫山遍野都是了。” 张郃又被紧靠着凑近,他看见广陵王像食草动物嗅闻自己的身体,又在张郃将要在温暖里窒息之前分开,漫不经心一样说∶“谁知道呢?是你自己的香味也说不定。” 张郃想起在韩馥府上与在华胥听闻的那些关于广陵王的事情,他们痛斥她的狡诈反复,狙詭巧佞,张郃一个也没有感受到,在他结交广陵王后认识的她全然是温和友善的。可是这一刻他听见的这句话是那么狡猾,狡猾得不像广陵王,究竟是什么东西、在什么时候、竟然对他讲这样美妙的话。张郃头晕目眩。 张郃没有一天不在惴惴不安,簇新的生活体验像淋下来却淋不湿他的雨,他浑身滴滴答答得又涩又痒,但是干燥得令人焦躁。 他想要二话不说扎进翻腾的翠泊,被淹没也很好。 “我要报恩,殿下今晚能不能让我去你房里?”他自觉并不唐突,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,问得很虔诚。 然而广陵王好像被他吓了一跳,茶盏在手里踉跄撞得直响,偏过头来上下打量说完话就表现得十分静谧的张郃几回,视线有一点狐疑与不确定。 她说:“小张将军可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事情,你从来不欠我的。” 张郃感到有一点失落,他被推拒了,这是他在广陵王身上领到的第三次拒绝,每次都比上一次更难过一点,大约是因为他对广陵王的感情